【編者按：出生于遼寧省彰武縣的王祥，1981年進入岳陽造紙廠，之后，從車間主任一直干到公司董事長。王祥在其任上，以“大手筆”著稱，將岳陽紙業從一家即將破產的企業改造成為一家行業優秀上市公司，成為中國紙業第一企業。】

　　【我要印】王祥的“大手筆” 
      
       出生于遼寧省彰武縣的王祥，1981年進入岳陽造紙廠，之后，從車間主任一直干到公司董事長。

       王祥在其任上，以“大手筆”著稱，將岳陽紙業從一家即將破產的企業改造成為一家行業優秀上市公司，成為中國紙業第一企業。

       在中國紙業界，王祥以敢于負債擴張聞名。2000年開始，在省內展開收購紙廠及紙漿廠的序幕，短短5年間先后收購了沅江紙業、懷化漿廠和森海林業、湘江紙業等湖南大部分紙廠和漿廠，一統湖南造紙業天下。另外，還兼并了中南地區最大的木材中轉站——岳陽市木材公司，以及當時擁有2個5000噸級碼頭的湖南唯一通江達海長江港口——城陵磯港務公司。2004年岳陽紙業上市，其后更謀劃泰格林紙整體上市。

       企業擴張需要消耗大量的原材料。“1998年長江大洪水后，我們反思：作為消耗林木資源的木漿造紙企業，面對由于森林資源過度采伐導致的諸多生態和環境問題，企業家能不承擔良心和道義責任？”王祥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這樣說。

       王祥于2000年率先在全國推出“林紙一體化”的概念，他的設想是，泰格林紙在全國企業造林方面實現“四個第一”：實現全國最大面積的自營林；在全國創建最大的苗圃；在全國創辦第一家林業科研中心；培育全國最大的楊樹基因庫。之后，催生了泰格集團茂源、森海、洞庭白楊、盛泰、富楊五大林業公司。

       在林紙一體化經營模式上，泰格林紙集團采取合股造林、承包土地造林、“公司＋林農合作組織”造林、委托造林、中幼林培育及收購青山等多種模式發展營林生產。據了解，目前，有3000多農民參與泰格林紙集團營林管護。

       記者在采訪中得知，由于泰格林紙集團擴張及盲目投資，且多數投資項目均未達到預期收益，與此同時，泰格林紙的債務卻與日俱增，王祥在任的數年間，公司負債由此前的10多億元上升到103億元。

       “國家給了我大量貸款，我現在手里還有幾十億凈資產，我不會擔心資金問題。”王祥卸任前曾在泰格林紙說。

       “事實并非如此。”熟知泰格林紙的分析人士坦言，紙業產能每擴大一萬噸，就需要增加資金投入一億元。到2005年，泰格林紙的資金就已捉襟見肘。

       據某財經媒體披露，2006年，為了解決資金缺口，泰格林紙向國家開發銀行申請政策性貸款24億元，其中22億元為項目貸款，另外2億元用于造林。至于此外的常規性貸款則更不在少數。

       除了銀行貸款，泰格林紙還通過向岳陽紙業轉讓資產大量變現。從2004年到2007年短短三年里，岳陽紙業四次定向增發，泰格林紙融資近10億元，先后用于打造泰格林紙12萬噸膠印書刊紙技改項目、茂源林業27.43%股權、卓越漿紙公司資產和永州湘江紙業股權。

       即便如此，仍不能完全滿足泰格林紙因急速擴張而增長的資金需求。2006年9月，泰格林紙欲與香港駿麒基金成立合資公司，以后者1.87億美元的現金出資緩解困局，但湖南有關部門最終叫停了這一合作。

       項目急劇擴張之下，岳陽紙業負債也是直線上升。年報顯示，從2005年到2007年，岳陽紙業負債分別為23.19億元、26.29億元、39.7億元。而到2008年年底，岳陽紙業負債已達44.6億元，短期借款18.58億元，資產負債率達60.3%；而總資產146億元的泰格林紙則負債達103億元，資產負債率更是高達70.5%。

       洞庭湖的楊樹困局

       發軔于王祥的“林紙一體化”設想，洞庭湖的楊樹種植推廣從一開始就飽受質疑。

       據了解，在王祥推行“林紙一體化”項目后，一些地方政府為“調整結構，種植楊樹，發展經濟作物”，鼓勵農民大種楊樹。湖區各縣市幾乎都制訂了詳細的楊樹發展規劃，采取“政府出資獎勵”“典型引路”等方式“大力推廣”。

       洞庭湖周邊幾個縣市，造紙業幾乎無一例外地是當地財政的主要支柱之一。“地方政府并非不知道生態安全的重要，但由于對GDP的片面追求和自身的財政利益的考量，官員們大多睜只眼閉只眼。如果不對沿湖造紙企業進行整頓，調整相關的產業政策，洞庭湖的生態安全就難以保障。”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謝勇一直以來對洞庭湖大量種植楊樹的環保性存有疑惑。

       據岳陽市政府的一份材料顯示，2008年，環洞庭湖區岳陽紙業旗下的林業資源為80多萬畝，加上森海林業的10多萬畝，以及零星分散于赤壁、常德、益陽等地的50萬畝，整個泰格林紙自營紙材林為150萬畝。

       2006年初，聯合國全球環境基金會（GEF）、世界自然基金會（WWF）、中科院地理資源所等機構在對洞庭湖的一次大型科學考察后發出警告稱，洞庭湖蔓延成風的盲目種楊正在逐漸改變洞庭湖的自然原生態，令原本已十分脆弱的生態系統面臨嚴重的威脅。

       岳陽市政協常委、市政協經科委副主任吳建國在洞庭湖區開始大面積種植楊樹時，就表現出自己的隱憂。“林紙一體化的發展方向是對的，但是大面積種植單一物種，原有的群落生態系統完全被改變了。結果大片水草基本消失，鳥類無處覓食，生物鏈的改變直接導致蟲災蔓延。此外，由于大面積種植楊樹，還會影響到其他農作物的種植。”

       而在岳陽市政協常委、市政協經科委主任潘剛強看來，林紙一體化是資源利用問題，洞庭湖區種植的絕大部分是耐水速生型意大利楊和美國黑楊。漲水時，只要樹梢被淹不超過7天，歐美楊就能安全度汛，它生命力比本土任何樹種都強，而且生長很快，五到六年即可成材。在中央三令五申保護基本農田后，種楊風開始刮向洞庭湖深處的洲灘，由沿岸向深處進軍。這又引發新的矛盾，就是對濕地景觀、植被造成的威脅，但問題是能否通過措施加以改進，則需要科技人員的跟進了。

       岳陽市政協文史委副主任王志龍對洞庭湖區大面積種植楊樹一直持反對態度，他認為，一方面將防浪林樹種旱柳變成用材種，降低了防浪林功能；另一方面替了原始種群，打破了生態系統的平衡。而且受利益驅動，該市君山區的一些農民都把自留地種上了楊樹，減少了糧食生產，更使得土地板結，影響到后續農業發展。

        云溪區政協委員李岳中在多次調查中發現，在種植楊樹的湖灘，蘆葦不能生長，碩大的楊樹冠下連草都不長，過度種植楊樹，將使湖水水流變緩，不僅阻礙行洪，也使泥沙淤積速度加快，同時，楊樹根系繁密，極易造成土壤板結。加之楊樹林不落鳥，大片種楊將減少鳥類棲息場所。楊樹一種上百萬畝，樹種單一，又是外來物種，缺乏天敵，一旦發生蟲害，只能大面積噴灑農藥，濕地將受到污染。

       省政協委員、省林業廳巡視員李定一坦言，洞庭湖對楊樹的承載能力只有120萬畝。實行林紙一體化的設想沒錯，只是企業在生態環境面前能夠對經濟誘惑保持適當的克制，希望能在GDP與生態環境上有所取舍。 

       泰格林紙在環保排污方面的不盡責也令外界對其印象大打折扣。2009年3月，泰格林紙旗下沅江紙業因違法排污且屢查屢犯，被湖南省環保局開出100萬元的巨額罰單。

       “生態洞庭”面臨拷問

　　“洞庭湖區的環境問題很大因素是造紙企業造成的。”2007年6月，“全國政協常委長江行調查組”在岳陽碰頭會上，陳邦柱常委一針見血指出。

　　湖南省林業廳副廳長胡長青表示，湖區種樹若控制得當，在不影響生物多樣性的前提下適度發展是可以的，但在利益驅動下，目前湖區種楊樹僅憑一個或幾個職能部門的力量很難控制。

        胡長青說，為了控制湖區楊樹種植一哄而上，林業部門曾明確指出湖區楊樹“三不種”原則，即行洪道不種、保護區不種、基本農田不種。但受造紙企業大力發展“林紙一體化”經營模式影響，種植楊樹在湖區仍有相當高的利潤空間，而對于濕地種楊，國家相關法律法規規定不明確，濕地管理也存在多頭管理、權責不清的現象。因此，盲目種楊之風很難杜絕。胡長青建議早日出臺《湖南省濕地保護條例》，明確規定濕地種楊問題。

       東洞庭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副局長陳小健則認為，目前湖區盲目種楊之風對保護區影響極大。陳小健說，由于楊樹林大規模地向洞庭湖深入挺進，湖水水流變緩，不僅阻礙行洪，也使泥沙淤積速度加快；同時，由于楊樹根系繁密，極易造成湖洲土壤板結。“湖洲種楊絕大多數都要進行翻耕，有的地方湖洲上被挖出了1.5米左右的深溝，翻耕的結果是大片水草基本消失，鳥類無處覓食。”

       湖區盲目擴張的種楊風也使一些職能部門和地方有識之士感到憂心忡忡。常德市環保局副局長卜中華認為，楊樹的普遍擴張對湖區生態安全影響很大。“楊樹一種就是上百萬畝，一旦發生蟲害，就必須大面積噴灑農藥，一大片的濕地就遭到了污染。”岳陽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盧良才則指出，目前湖區盲目種楊已呈惡性蔓延之勢。“我估計以這種勢頭發展下去，湖區海拔高程28米以上的洲灘都會種上楊樹，物種結構的單一帶來的后果不言自明。如果其無限制地發展下去將是洞庭湖的又一場災難。”

       在洞庭湖區，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越是經濟落后，財政實力薄弱的地方，對洞庭湖的掠奪性開發越是嚴重。為了應付上級環保部門的檢查，個別的地方政府甚至假造數據，隱瞞事實，打壓不同聲音。在發展經濟的借口下，對洞庭湖的掠奪性開發往往是在一片贊揚聲中“全票通過”。

       王祥時代的負債擴張已經令泰格林紙疲態盡顯，未來如何抹平王祥時代膨脹的泡沫，實現岳陽紙業由“資源股”向“紙業股”的真實回歸，成為新任董事長吳佳林必須面對的難題。

       泛洞庭湖區的楊樹種植在備受質疑之中狂增，脆弱的生態系統面臨嚴重威脅，誰來收拾這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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